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第104章 苜蓿固氮
废塘的淤泥在腊月的酷寒里冻成了龟裂的灰褐色硬壳边缘处依旧顽强地渗出墨绿色的腐水散发着阴魂不散的恶臭。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凝固在塘埂上深陷的眼窝里冰封的死寂之下是掌心那被麻绳断茬深深烙刻的绳纹带来的、日夜不息的灼痛。
三亩死地如同压在脊梁上的三座冰山而仓柜里那点“有”在陈吴氏账册油滑的封面映照下显得如此可笑。
清淤的草筏沉了泥沼的吞噬几乎要了她的命可这烂泥塘依旧是唯一能抓住的、够大的东西。
不能运走泥那就……让泥……活过来! 这个念头带着黑蚌粗糙外壳的冰冷和沈明远那声嘶哑的“三股交拧才承重”的训诫如同烧红的钢针日夜穿刺着她冻僵的神经。
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扫过塘埂边缘那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枯黄稀疏的……野草根茎。
最终死死钉在了腰间破布袋里——那里紧贴着掌心烙印的是几颗用最后半斤干菜梆子从游方货郎那里换来的、细小如蚁、包裹在粗纸里的……紫花苜蓿籽。
种! 撒下去! 让这死泥……长东西!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冰封瞬间被一种近乎蛮横的偏执刺穿!她一步一挪动作带着痉挛般的急切踉跄着扑向塘埂边缘那龟裂、板结、散发着毒气的泥壳地带!溃烂的右手极其粗暴地探入破布袋枯槁的手指颤抖着、痉挛着抠出那个小小的、沾着脓血和汗渍的粗纸包! 撕! 指甲深深抠进纸包边缘不顾纸片割裂溃烂的皮肉!猛地……向下一扯! “刺啦!” 粗纸破裂! 一小撮极其细小、呈现出温润深棕色、带着微弱草木清香的……苜蓿籽粒……如同卑微的尘埃……散落在她枯槁的、沾满泥污的掌心! 撒! 怎么撒? 没有犁耙没有沟垄。
只有这双溃烂的手和这片死地。
她枯槁的身体佝偻得更深几乎伏贴在冰冷坚硬的泥壳上。
溃烂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虔诚和巨大的不协调将掌心里那撮细小的籽粒……极其珍重地、却又无比笨拙地……朝着龟裂的泥壳缝隙……极其小心地……一撒! 动作僵硬如同木偶。
籽粒散落得毫无章法大部分滚落在硬邦邦的泥壳表面只有极少数极其幸运地……滚进了几条狭窄、幽深的裂缝深处。
再撒! 溃烂的右手极其艰难地再次探入纸包抠出第二小撮籽粒! 伏身! 更贴近泥壳!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龟裂的缝隙如同寻找着埋藏生机的墓道!更加小心、更加专注地将籽粒……朝着选定的裂缝……轻轻抖落! “簌簌……” 细微的声响如同生命的低语瞬间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嗤——!” 一声尖锐的、带着巨大嘲讽的嗤笑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从身后刺来!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夜枭缓缓转向声音来处。
王婶挎着个空篮子矮胖的身子裹在厚实的靛蓝棉袄里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塘埂高处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戏码。
她短粗的手指遥遥点着李青禾刚刚撒下籽粒的泥壳地又点了点自己脚下相对肥沃的田埂声音拔得又尖又利像破锣刮擦: “哎哟喂!我说青禾丫头!你这是魔怔了还是眼珠子叫泥糊住了?”她夸张地摇着头嘴角撇得能挂油瓶“这烂泥塘边的毒地!连耗子都不打洞!你撒这野草籽?哈!白费力气!糟蹋东西!” 她往前凑了两步浑浊的老眼扫过李青禾掌心里残余的几粒苜蓿籽又扫过她枯槁如鬼、沾满泥污脓血的形容嗤笑声更响: “占好地?呸!这算哪门子好地?鬼都不要的烂疮疤!野草都嫌它毒!你撒你使劲撒!看能长出个金疙瘩还是银苗苗?等着喂风吧!哈哈哈!” “野草!” “占好地!”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青禾刚刚撒下种子的心口!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偏执的微光瞬间被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嘲弄刺痛!枯槁的双手在破袖筒里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抠进溃烂的掌心烙印处的绳纹如同被重新点燃带来一阵钻心的灼痛!她喉咙如同被滚烫的沙砾死死堵塞只能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王婶见她沉默更加得意挎着篮子一步三摇地走远了尖利的嗤笑声还在寒风里飘荡:“疯妇!烂泥塘里种野草!等着饿死吧!” 风呜咽着卷过废塘掀起枯死的芦苇杆子发出“呜呜”的哀鸣。
塘埂上。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依旧半伏在冰冷的泥壳上。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被刺痛的光剧烈地明灭着。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掌心残余的那几粒……深棕色的、渺小的……苜蓿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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