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第2章 断簪无归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下得更密更急。
冰冷的雨线抽打在李青禾单薄的背上迅速浸透了粗布衣衫紧贴着皮肤吸走每一丝残存的热气。
风卷着雨点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扎在脸上、脖颈上刺骨的寒意顺着敞开的衣领直往骨头缝里钻。
脚下的路早已成了泥浆的陷阱每抬起一脚都异常沉重泥浆吸裹着草鞋发出“吧唧、吧唧”令人绝望的粘稠声响。
脚趾早已冻得麻木感觉不到泥水里的碎石和草梗只有一种持续的、深沉的冰冷和钝痛从脚底蔓延上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深陷进干裂的唇肉里尝到一丝腥咸。
拖拽木箱的麻绳深深勒进右肩的皮肉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腰背被灶台撞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
左臂紧紧护在胸前那里是她仅存的、最要紧的东西——掌心死死攥着的那几粒霉麦种和那张浸了雨水变得绵软却依旧硌人的休书。
她弓着背像一头负伤的牛在泥泞中一寸寸挪动。
娘家李家沟就在陈家坳东头翻过两座山梁的地方。
这条走了无数次的回门路从未像今日这般漫长和艰难。
山风卷着冷雨在光秃秃的坡梁上呼啸吹得她摇摇欲坠。
沉重的木箱在湿滑的坡道上成了最大的拖累。
有好几次她脚下打滑整个人连同箱子一起向后仰倒全靠一股不甘心的狠劲死死抓住麻绳指甲几乎翻裂才勉强稳住。
泥浆溅满了她的裤腿、衣襟甚至糊了半边脸冰冷粘腻。
终于爬上了最后一道陡坡。
李家沟那几户熟悉的、低矮的茅草屋顶在迷蒙的雨雾中隐约可见。
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在风雨中狂乱地摇晃着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暖意”刚在冻僵的心头泛起便被更深的恐惧和冰冷迅速压了下去。
她拖着箱子踉跄着拐进通往自家院落的泥泞小路。
雨水冲刷着路面浑浊的黄泥水肆意流淌。
脚下一个踩空左脚猛地陷进一个被雨水泡软的深坑里!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被风雨撕碎。
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扑倒!她下意识地用护着胸口的左臂去撑地肘部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剧痛瞬间让她眼前发黑。
沉重的木箱借着惯性猛地向前冲撞箱子角狠狠磕在她的后腰上!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卡在喉咙里。
她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泥浆瞬间糊满了口鼻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左臂疼得几乎抬不起来后腰被撞的地方更是火辣辣一片。
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在泥水里胡乱摸索支撑。
就在这时头顶猛地一松! 那根用了五年、早已被磨得光滑油润的旧桃木簪子在她摔倒时被雨水浸泡、拉扯此刻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脆响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簪子断成了两截。
半截带着她体温的簪尾还固执地卡在散乱湿透的发髻里而另外半截簪头则掉落在她眼前浑浊的泥浆里迅速被浑浊的泥水淹没只露出一点黯淡的深棕色像一颗被遗弃的眼珠无声地注视着她。
李青禾趴在冰冷的泥水里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流下。
断簪的脆响像最后一点念想的断裂声在她空茫的脑海里回荡。
她盯着泥水里那半截簪子木头的断口处还带着新鲜的茬口雨水正无情地冲刷着它。
这是她出嫁时娘用攒了许久的几枚鸡蛋换来的……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
她伸出沾满泥浆的手摸索着将头上那半截断簪拔下连同泥水里找到的另外半截胡乱地塞进怀里冰冷的衣襟深处。
那粗糙的木茬贴着肌肤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
然后她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臂支撑着一点点无比艰难地从泥水里爬了起来。
顾不上查看身上的泥污和疼痛她再次抓住那断了一截麻绳的木箱拖着它一步一滑终于挪到了那扇熟悉的、紧闭的篱笆院门前。
院门是从里面闩上的。
雨水顺着低矮的茅草屋檐汇成小股水流“哗哗”地砸在门前的泥地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声。
那扇门像一张紧闭的、冷漠的嘴。
“爹……娘……”李青禾的声音干涩嘶哑被风雨撕扯得几乎不成调。
她抬起沉重的手臂用沾满泥浆的拳头用力地、一下下捶打在湿漉漉的木板门上。
“嘭!嘭!嘭!” 沉闷的敲击声在雨幕中显得有些微弱。
院子里依旧死寂。
“爹!是我!青禾!”她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哀求。
这一次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开门声而是门轴转动发出的细微“吱呀”声。
紧接着那扇木板门向内拉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
一只浑浊的、布满血丝的、属于她父亲李老栓的眼睛。
那眼睛飞快地扫过门外如同泥人般的李青禾扫过她身后那个破败的木箱眼神里充满了惊惶、躲闪还有一丝极其鲜明的、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的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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