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国学智慧第122章 山道凿光
村后的峰峦是横卧大地的一具嶙峋瘦骨。
山势陡峭如削所谓路径不过是飞鸟才敢落爪的窄缝蜿蜒向上硬生生将青天割开一线。
偶有被山风卷落的零星野花飘零在崖壁凹陷处却从未听闻过黄莺婉转——这般绝壁深谷纵有繁花如锦又怎能留住一点灵动的鸣唱?鸟道险绝至此早已斩断了生灵回旋的余地。
村人世代困于此山。
山路扭结如垂死挣扎的羊肠狭窄得连侧身都嫌拥挤。
偶有前人栽下的老柳垂落几缕残绿徒然遮蔽一线天光却绝无可能让谁扬鞭策马。
两人行走尚且步步惊心又谈何纵马驰骋?此路既如命运勒紧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多少年多少代人皆困于这逼仄的绝境任叹息在岩壁间撞出沉闷的回响最终飘散于无形——仿佛这山天生就是囚笼此路注定是锁链。
然而村中石匠老何却偏生不信这个邪。
他沉默地扛起钢钎与铁锤领着他那眼睛清亮的女儿竟向那绝壁发起了笨拙的叩问。
晨曦初露钢钎撞击岩石的脆响便如倔强的更漏一声声一下下固执地凿开清晨的寂静。
火星四溅石屑纷飞老何双手虎口早已震裂缠裹的破布洇出深褐色的血痕如同他刻在大山脊背上的古老经文。
村人围在山脚仰头望着那悬在云端的身影摇头如同风中的枯草:“羊肠路自古如此莫非还想凿出个通天坦途?”“不过白费力气!”可老何父女俩只是埋头挥锤仿佛那叮当之声便是对这质疑唯一的回答。
日子久了连那钢钎也被山岩啃噬得短了一截露出白骨般冷硬的金属芯子——这沉默的磨损正是向绝壁讨要生路的铁证。
寒来暑往不知过了多少晨昏。
当又一缕春阳刺破云层人们惊觉那峭壁上竟蜿蜒着一条灰白的新痕。
它硬生生从无路处劈开血肉盘绕而上如一道新生的巨大伤疤又似一条挣脱束缚的粗壮绳索。
终于老何父女从新路走下一身尘土满面疲惫。
村人小心翼翼踏上这条新开的路脚步落在平整的碎石上发出从未有过的踏实声响。
老何的女儿俯身轻轻采下一朵沾着石粉的野花簪在鬓角——这鸟道绝壁之上竟也开出了属于人的春意。
老何咧开干裂的嘴唇只吐出烟锅般粗粝的一句:“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 此时再回望山脚那条旧径它依旧蜷曲在柳树的暗影里狭窄如故。
可人心中的天堑一旦凿穿旧路便显得如此局促可笑。
月光初上新路宛如一条发光的河静静流淌在山崖的怀抱里——它不再囚禁脚步而是托举着目光将村人的心送往山外辽远的地平线。
原来山穷未必是绝境柳荫亦能铺作前程的底色。
当人用筋骨磨亮钢钎以血汗浇灌决心纵是飞鸟不渡处亦可凿出万马奔腾的坦途。
从此天风浩荡吹拂着新路上每一粒微尘——那是自由重新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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