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锁等虞颜记起萧御第109章 最后的草药
世界在虞颜的感官里被撕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层面。
一层是现实的、喧嚣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地狱。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仿佛粘稠的液体堵塞了她的耳朵让她听不清具体的声音只有一片混乱的、持续轰鸣的噪音背景。
视野里是晃动模糊的人影是挥舞的武器带起的残影是飞溅的、在阴沉天光下呈现暗红色的血珠。
刺鼻的血腥味、汗臭味、内脏破裂的恶臭混合着尘土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强行灌入她的鼻腔和肺部。
脚下的大地因无数人的践踏和沉重的倒下而不断震动让她本就踉跄的脚步更加虚浮。
她像一片迷失在狂暴海洋中的孤舟渺小无助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涌来的浪头(一个冲撞过来的战士一支偏离的流矢)彻底吞噬。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身体冰冷而僵硬。
然而在这一切之上还有另一层世界——一个由她内心执念构建的、无比清晰、甚至显得有些缓慢和寂静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喧嚣都退去了变成了遥远的、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她的眼中只有怀中那个被她用双臂死死环抱住的、沾染了泥泞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的皮囊。
皮囊里是救命的草药是月光花的清凉是金疮药的温热希望是……可能拯救他的唯一机会。
她的全部意识都聚焦于此。
她能感觉到皮囊粗糙的触感能闻到透过皮质隐隐散发出的、混合了多种草药的、复杂而熟悉的气味——那是她亲手炮制的、属于她的领域的气息是这片血腥混乱中唯一属于她的、安宁的岛屿。
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催促着她:快一点再快一点!找到他!把药送到他手里! 她跌跌撞撞地向前挪动目光如同最执着的探针在混乱厮杀的人潮中疯狂地搜寻。
她避开一个挥舞着石斧、状若疯魔的黑岩战士差点被一具倒下的尸体绊倒飞溅的泥点混着血水沾湿了她的袍摆。
她不在乎。
她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在“寻找”和“守护”这两个动作上。
就在她艰难地穿过一小片相对稀疏的战团目光急切地扫向前方一个疑似烈炎部落指挥位置的小土坡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拉长、放缓。
一支箭。
一支做工粗糙、箭杆甚至有些弯曲、带着黑色翎羽的流箭不知从哪个混乱的角度如同一条悄无声息的毒蛇脱离了它原本或许拥有、或许根本没有的目标划破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向她袭来。
在她的感知里那支箭的飞行变得异常缓慢。
她能清晰地看到木质箭杆上粗糙的纹理看到那几根黑色翎羽在气流中微微颤抖看到冰冷的、被打磨得不算锋利的石质箭镞在阴沉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而致命的寒光。
它旋转着带着一种宿命的、不容置疑的轨迹穿透了弥漫的尘埃穿透了飞舞的血珠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喧嚣……目标直指她的胸膛——那个她紧紧抱着草药皮囊的位置。
她想躲。
大脑发出了最急迫的指令身体的本能尖叫着要向一旁扑倒。
但她的身体早已因极度的疲惫、恐惧和长时间的紧绷而变得僵硬、迟钝。
那平日里如同林间母鹿般轻盈的身姿此刻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仅仅是微微侧身的动作在那支被放慢了速度的箭矢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如此缓慢。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可以被任何战场噪音掩盖的、利物穿透皮肉和坚韧皮囊的闷响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开。
一股巨大的、尖锐的、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左胸下方炸开如同最狂暴的闪电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意识撕裂了她强撑至今的意志力。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的身体向后踉跄世界在她眼前猛地倾斜、旋转。
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垂死的哀嚎……所有被她刻意屏蔽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汹涌地灌回她的耳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残酷。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迅速从伤口涌出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袍也浸湿了紧贴胸口的、那枚冰冷的剑齿虎牙项链。
那枚象征着勇武、守护与新生的信物此刻似乎也沾染上了它主人温热的血液。
力量如同退潮般从四肢迅速流失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她向后软倒。
在身体接触冰冷、泥泞、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之前在那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迅速吞噬她视野的最后一刻她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是用尽残存的、源自灵魂深处执念的最后一丝力气将双臂更加收紧死死地、死死地将那个被箭矢穿透了的皮囊连同里面或许已经破损、或许已被鲜血玷污的草药紧紧地、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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